長廊外面種了幾株芭蕉，卻叫雨珠打得噠噠作響，世界意外安靜，耳邊只剩下嘩嘩的水聲和那人的呼吸聲。

蘇影抿了抿唇：“還是一起走吧。”

“過來。”依舊沒什麽情緒變化。

“……”幾步走近，那人大手將那外套一撐，罩住了她。蘇影這才發現他真的比自己高好多，外套上清香一瞬間鉆到鼻子裏，不禁有些呆楞。不敢離得太近，心臟跳動的速度已經要超額了，冰涼的雨珠憶一瞬撒了些在手背上。

他忽的將手繞過她的脖子，將那件外套撐高了些，蘇影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側臉時的呼吸的熱度：“靠近點，水痘還沒好透，不能淋雨，放心，我不占你便宜。”

“我……”蘇影想回嘴，卻沒了說辭。

“走吧。”他的手直接架在她肩膀上，感覺就是半摟著她的姿勢，只是他顯然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：“作業補完了嗎？”

“還沒……有些不會寫。”

“這個星期六下午給你補課，別出去玩了，好好學習。”

“……”明明是比她小很多的小鬼頭，竟然這樣講話。不過她從沒這樣喜歡一場雨，也從沒有覺得教室到宿舍的距離這樣短。

趙婷剛要去送傘，正巧那兩人從漆黑的雨裏走到臺階上來，“段……同學……小影子，你們……”

段坤朝她點點頭，額角沾了雨珠，褲角也濕了一大片，卻看不出一絲狼狽，細長的手指收了那件已經濕透了的外套，所有的動作的都是手放有度。

蘇影叫他等一會，匆匆上樓將抱了上次借他的衣服還了。段坤舉了疊得整整齊齊衣服塊，晃了晃：“洗過的？”

蘇影點頭：“怕傳染給你，洗了下。”為了不叫蘇媽媽發現她帶了男生衣服回家，她還說了這衣服是借的金老師的。

男生宿舍的長廊比女生宿舍要長一點，段坤仔細看了看懷裏的衣服，不禁笑了。水痘生過一次就不會再傳染的，不過這衣服裏的香味和剛剛那種淡淡的香味一樣呢。

心情莫名的好。

文化月，每個教研組都要出個節目，英語組出的是童話劇，每個班自己策劃一個，之後是比賽評分。

徐薇薇說她們班要演《白雪公主》，端了個紙條在講臺行開始選角，班花張佳佳直接做了公主，那氣質也配，王子是賽文演，小矮人也好找，到了皇後就麻煩了許多，徐薇薇本來安排的是趙婷。誰知賽文一聽是她，直接板了臉。趙婷的性子也倔，幹脆棄權。

徐薇薇看了一圈，最終頗為深意地看了眼蘇影。不知是誰帶的頭，說蘇影有那種壞麻麻的氣質……

蘇影想到那句“mirroanintheworld？”就蘇得不行，算了，上上舞臺鍛煉鍛煉沒什麽不好。

接下來的一周都在策劃演出的事，王維負責服裝的租賃，張佳佳負責化妝徐薇薇負責臺詞和情表。

在說了那句瑪麗蘇臺詞第n遍之後，蘇影已經麻木了。

表演依舊在報告廳，高一一共十七個班，提前抽簽，按序號上場。六班抽到了一號，一群人緊張得不行。

準備室裏擠了一堆人，蘇影太瘦，那件黑色的晚禮服後面別了一長條別針。徐薇薇有些著急：“你就不能多吃點嗎？”

“吃了，沒胖啊。”蘇影笑，她高中是真的瘦。

“又開始刺激我。”徐薇薇一用勁，將蘇影的腰勒得更緊了。

“疼死了！薇薇你謀殺親……”

準備室的門忽的被推開，低沈的聲音響起：“還有五分鐘，到舞臺後面做準備。”細長的眼在蘇影身上落了一瞬，接著就是關門的聲音。

那人剛一走，徐薇薇就抱著蘇影胳膊晃：“天哪，段坤穿西服好帥啊！”

“……”蘇影只顧著發呆，都沒回她的話。

中央空調超級給力，蘇影穿著露肩禮服也不覺得冷。觀眾席裏面應該已經坐了黑壓壓一大片人了吧，深吸一口氣前走。

隔著天鵝絨的簾子聽見主持人報幕，王維和幾個男生幫著擺道具。

燈光一亮，蘇影最先出場對著魔鏡說了那句最經典的臺詞。

所有的人小心翼翼，等著終於結束，王子親吻公主的戲改成了吻手，蘇影看見賽文雖然拿了張佳佳的手，親的卻是自己的……

底下響起一片整齊的鼓掌聲，蘇影才敢往人群裏看。眼睛一瞥看到評委席裏坐著的人，那人也正巧望著她，眼底還帶了幾分讚許。臉倏地轉燙。

第一組的評分要到第二組演完才會播報和點評，一群人再次回到侯演室，徐薇薇一面幫他們卸妝，一面報告戰況：“剛剛你們演的好好，我瞧見呂小布老師一直在點頭。我剛剛去問了下，七班演的是豬八戒背媳婦，三班是睡美人，肯定不如我們……”

九班的一個女生撇了撇嘴道：“那可不一定！”

徐薇薇還想和人爭論，叫蘇影拖一邊去了。

四班的演出結束了，聽見舞臺上開始報分：“《白雪公主》去掉一個最高分，去掉一個最低分，最終得分成績是9.7。”

等所有班級都結束了，評委席報了一二三等獎，六班得了第二名，獎勵三百元班費。

王維代表六班上去領獎，三張新花花的毛爺爺還有一張獎狀。

星期五的作業依舊很多，老樊還布置了三張數學試卷和八面練習冊，底下不知誰忽的嘆了口氣，樊老師擡了眼，目光直變涼三度了：“放兩天假，這麽點作業有什麽好叫的，等你們上了大學，拿著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就不叫了。”

蘇影挑挑眉，這話老樊從高一一路說到高三，一直沒變過。

周六早上徐薇薇領了嶄新的英語報紙，默默在黑板上寫下：完成選擇題、完形填空和閱讀理解。

粉筆劃過玻璃黑板的聲音格外刺耳，趙婷嘆了口氣：“星期六早上的作業為什麽會越做越多，我終於知道homework這個詞為什麽不可數了……”

蘇影笑：“寫吧。”

周六的鈴聲還是不變化的，大課間特別長，許玉嬌繞了一圈在蘇影她們位子前停住：“昨天的獎金金鑫說叫班長組織我們吃去吃飯，多貼少補。”

趙婷之前喝了太多的奶茶，這會兒憋著尿追問：“什麽時候？”

“就今天下午，365大酒店集合。”

“能不去嗎？我有些事。”蘇影問，她之前答應那人今天要補課的。

“什麽事？”

“洗澡。”蘇影憋了半天才有了這麽個理由。

“能洗一個下午嗎？洗完過來。”

“反正，你不去，我也不去。”趙婷趕緊補充道。

“好吧……”蘇影只好認命。

每到冬天，教室裏所有的窗戶、門都會關得死死的，從外面回來就被一股鋪面而來的人肉味所包圍，其實原理就是傳說中的“久在茅坑不知臭”。

趙婷一個箭步走到自己位上，“嘩”地一聲將玻璃窗戶推到了底，冷風一瞬間灌了進來，隨風吹進來的還有冬日裏特有的清冷氣息。餘姚剛畫的兔子也漸漸隱了身。

三組一個穿短裙的妹子，嚷嚷著冷：“大家好不容易捂熱的，你這麽一吹又冷了。”

趙婷回了句：“二氧化碳，除了保溫還可以保存屍體，”大約覺得說得不妥當，又補充了句：“上了課我就關。”

學校裏的走讀生占大多數，沒有人搶飯，蘇影和趙婷難得奪了步子往食堂走。

食堂只開放一樓的南餐廳，菜又鹹又辣，趙婷喝完一碗湯倏地擡頭：“肯定又是昨天的剩菜剩飯。”

蘇影想到那天買的豆芽包：“吃吧，等以後工作了，想吃食堂還沒有呢。”

“說的跟你已經工作了一樣，不過我說，小影子，你和段坤是不是有奸情？”

蘇影一口湯沒憋住，直接噴了出來。

“哎呦，看來是真的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剛出了食堂小門，正巧迎面遇段坤，趙婷朝她挑挑眉：“真是說曹操曹操到。”

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灰色的衛衣，底下罩著一條同色系的褲子，雙手抄在褲兜裏，神色卻清淺，蘇影莫名想到了才工作時候養的一只貓，每每到了冬天曬太陽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副姿態……

“剛剛在說我？”他轉眼看向正在發呆的某姑娘探究般地問。

耳膜一震，蘇影立刻回神，耳根子一瞬有些熱，握了握上衣口袋裏的鑰匙，點點頭：“在說你給我補課的事。”

“哦。那正巧，一會到我們班來。”

“……”

張旭每周六都會留下來打會兒球才回去，老遠瞧見段坤過來，一路走來將手裏的球丟到他懷裏：“快點啊，等了好久了。”

段坤一擡手，那籃球砸中籃板，穩穩進框：“今天有事，先不打球。”

“餵，你去哪兒啊？”

段坤也不回頭：“去教室拿點東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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